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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陣地動天搖自底下傳來,地面上的阿姆斯壯不由自主的站了起來。

「別緊張,阿姆斯壯,只是地震而已。」侏儒看了一眼巨人,出聲安撫道。

「是。」巨人坐回老闆給他準備的位置上,但是他的心中依然隱隱散發著一股沒來由的不安。

 

同樣不安的還有毛球,就在不久前,她被兩名工人強行拖出了那段礦道。無力反抗的她,只能在地震結束之後,急忙的跑回坍塌處哭喊著哥哥與朋友的名字。

「托托!約瑟!」幾名工人將她擋在外邊,她只能在有一段距離的地方叫喊著。矮人工頭為了避免崩塌的範圍擴大,已經勒令禁止不相干人等靠近,而自己則帶著幾個心腹下場清理,另外再派幾個人上去通報。

 

好重……

這是約瑟恢復意識後的第一個念頭,他睜開眼睛看了看附近,這才驚覺壓在他身上的正是方才為了保護他,而用自己的背抵擋落石的托托。

此時的托托已經昏迷,雖然長期的營養不良使得他並不像其他同胞那麼沉重,但對於小他三歲的約瑟而言仍不是一般的沉。約瑟使勁掙扎,耗盡九牛二虎之力才從托托身下爬了出來。

約瑟查看了一下托托的狀態,他的龜殼有淺淺的裂痕,但是沒有看到血肉,應該是被一些土石砸的。他搖了搖托托,後者並沒有醒來的意思,手掌所接觸的肌膚傳來一陣冰冷,令約瑟忍不住探了探托托的鼻息。

「太好了,還有呼吸。」人類男孩這才放下心來,隨即一拍腦袋:「我在做什麼,龜人沒有體溫啊。」

確認了同伴的安危後,約瑟這才開始環顧四周,他們兩人被困在一處狹小的空間裡。幸運的是他們在的位置不算太狹小,一盞燭火歪斜的掛在牆上。不幸的是這裡聽不到外界的任何聲響,除了一點窸窸窣窣的聲音外只有一片寂靜。

「幸好燭火沒有掉下來,說不準我們就有人要燒傷了。」約瑟觀察了一下燭火:「火會晃,表示這裡還有新鮮空氣。」

 

「什麼?!礦道崩塌了?」侏儒一臉驚恐的從位置上站起來:「怎麼會這樣?」

巨人跟著自己老闆站了起來,一言不發的看著,並且等待著老闆的指令。

「阿姆斯壯,快組一夥人下去幫忙……不對,先去通知治安隊,我們需要更多人手幫忙!」

「是的老闆。」阿姆斯壯立即走出了辦公室,點了一名手下後交辦了幾個事項,並帶上一隊人馬往地底出發。

 

回到地底,就在上頭為了搜救跟清理而忙碌的這段時間裡,約瑟已經將這不大的空間探索完畢。縱然他蒐得仔細,但他們至今所擁有的只有一柄鎬子、一盞燭火與滿地的沙石。

「要是困了幾天都沒被找到,食物跟飲水都是問題啊……」約瑟靠在托托旁邊坐了下來,並一臉擔憂的看著他,思索著自己能不能為朋友做些什麼。

「唔呃……」說巧不巧,這時托托正悠悠轉醒。他頭一轉,映入眼簾的便是手拿鎬子出神望著自己的約瑟。

「你醒啦?」約瑟愣了一小會兒才反應過來:「我們被困住了,沒有食物也沒有水,只有鎬子跟壁燈。」

托托點了點頭,看著約瑟的鎬子:「有話好說。」

約瑟順著托托的視線往自己手上看去,這才會過意來。

……」相望兩無言,良久過後約瑟才嘆了口氣:「我沒想過要吃龜肉。」

尷尬的氛圍無聲的在兩人之間蔓延著,但這情形並沒有持續很久,因為托托開始掙扎著要爬起來。

約瑟趕緊上前攙扶他:「你不用這麼急的,我真的不會吃你。」

「不是,快跑。」龜人的表情不太會有變化是常識,但是約瑟很明顯的看到了托托呆萌的臉上有一絲凝重,他手指一個角落:「躲那邊。」

約瑟趕緊扶著托托往角落走去,適才離開,一股地動天搖又自四面八方傳來。不出半晌,一條碩大無比的環節動物從方才兩人站的位置底下鑽了出來,正是約瑟昏迷前看到的那條。

「那是……」約瑟這下總算看實了,那是一條像蚯蚓般的環節生物,足有兩個他這麼粗。牠自岩層下鑽出來,緊接著鑽進相對鬆散的岩堆裡。身上開合著奇怪的小孔洞,濕潤的黏液將不大的空間變得黏滑異常。

托托抬起頭看了一眼:「變異體。」

「我知道。」約瑟不禁腿軟,他跟托托兩人攙扶著彼此才不至於跌坐在地。

這些因為黑潮而變異的生物,是在荒野上流浪的人揮之不去的噩夢。哪怕是曾經直面他們的勇士,在再次面對這個世界的惡意時,那股醇厚而濃烈的恐懼,也會令他們不由自主的顫抖。

「我們得逃出去。」托托看著那條變異體。

「我知道。」約瑟努力深呼吸著穩定情緒。

「我知道它往哪裡去了。」

「哪裡?」

「外面,庇護所那邊。」

約瑟一臉驚恐:「怎麼辦?」

托托低下了頭:「我不知道,但是我們得逃出去。」思考了一下,他抬起手,指了那條巨大的環節生物:「用那個。」

「你是指……」約瑟呆愣了兩秒,用詢問的眼神望向托托。

托托回以一個肯定的點頭:「我抓緊你,你躲在我的殼下面,抓緊他。」

「真是瘋了……」約瑟嚥了嚥唾沫:「要是抓不住呢?」

「用那個。」托托指著約瑟手上的礦鎬。

「我是說你要是抓不住我,掉在半途中怎麼辦?」約瑟的表情相當認真:「我無法想像你們任何一個人……

約瑟的話並沒有說完,但是托托懂他的意思。龜人木訥、少言但細膩,他也知道約瑟的恐懼為何,於是他出聲安慰道:「不會的,快點。」

人在面臨危險時,總會爆發出不同的面貌。托托的想法無疑非常冒險,沒有人知道這巨大的變異生物表面有沒有毒,更不知道它是不是真的會直直往外面衝,而不是轉過頭來攻擊兩人。但是這隻變異體經過的路徑,確實是目前唯二的兩個出口,一個直通地底,另一個上達城鎮。

「我……好吧。」經過一番天人交戰後,約瑟同意了,但他補充了一個但書:「你要是鬆手,我也會跟著鬆開手,因為我不會留朋友自己在這裡等死。」表情一臉認真。

 

「快放我進去!」治安隊的駐扎處外面,一名來自礦場的平民正在鬧事:「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找小隊長!」

「不論你有什麼重要的事,都不可能有裡面正在進行的事情重要。」把守入口的士兵攔著他。

「發生了什麼事?」營地內走出了一名黑髮棕瞳的男子,體格偏瘦但倒也精實。他穿著警備隊的服裝,但肩上的花樣又有別於常見的治安隊士兵。

「方先生。」兩名士兵行了個禮,才說道:「這名平民宣稱有非常重要的事,非得找這裡的小隊長不可。」

「喔?」方先生挑了挑眉:「正巧,我也是小隊長,告訴我應該也無妨吧?」

 

當阿姆斯壯帶著一隊人馬趕來時,毛球已經被人帶到一旁邊休息邊等著。矮人工頭還在搶救施工現場,然而崩塌的範圍實在太深,一時間也沒辦法全部清理完。

「發生了什麼事?」巨人皺著眉頭,一言不發,這聲詢問是他帶來的人問的。

「當然是出事了!」工頭聽到有人問這種看就能看出來的問題,便準備破口大罵。豈知一轉頭,他便看到兩米高的身影站在背後不遠處,一臉不悅。

「鐵鬃老弟,這裡怎麼了?」阿姆斯壯徑直走向了矮人工頭,並且詢問道。

「大個子你瞧,這裡很明顯就塌了。」鐵鬃比著隧道深處的方向:「我的人正在盡快搶救,不會給礦場找麻煩的。」

阿姆斯壯點了點頭,正想說點什麼的時候,隧道深處傳來了一陣比先前在地面感受到還要更猛烈的搖動。

「後退!」他甫一喊完,一條巨大的,像是蚯蚓一般的生物從施工處衝了出來。

離施工處最靠近的,幾個圍觀民眾慘叫了幾聲便沒了聲響。正在開挖的工人更慘,他們大多數連慘叫的權力都沒有,便被狂暴的變異體撞在兩旁,從此沒了生息。

 

形似蚯蚓的巨大環節生物自礦場鑽出,這等超出常規的可怕生物就這麼出現在光天化日之下,工人們或傻愣在原地,或驚恐的逃竄而出。雖然還沒有造成更大的傷害,但已是一片混亂。在這當中,卻有兩道人影由遠處漫步而來。

「要是曬乾了應該可以作很多份藥材。」

「方先生,這應該是變異體。」

「那真是可惜了,不然拿來做研究吧?」

「先生請隨意。」

兩道人影並肩而行,一則精實纖瘦,一則魁梧厚實,唯一的共同點是一頭黑髮與同樣偏東洋的面孔。其中之一,便是方才出現在治安隊駐紮地的方先生。

只見方先生手往腰邊一搭,足下輕點地,不過幾個呼吸便來到那龐然大物邊上。只見寒茫一閃,一道深深的口子已經在變異體的身上綻放。幾次躲閃騰挪間,方先生已經對變異體產生不小的傷害。變異環節生物的身上有一圈特別肥大的部位,當它因為體力逐漸不支而倒地後,方先生從容的走到該部位旁,並用手上的兵刃給予了無可挽回的傷害。

「這樣就不會再生了。」方先生收了武器後正要命令下屬將屍體搬走,恰好瞥見一支礦鎬釘在變異體可以說是尾巴的位置上:「這是?」

 

當約瑟再度轉醒時,映入眼簾的不再是岩石、砂土跟巨大的變異體,而是充滿雕紋的天花板。

他翻身下床,四處張望,卻沒有看見托托的身影。

「你醒了呀?」一名修女恰巧經過:「好多了嗎?」

「發生了什麼事?我的朋友呢?」約瑟焦急得詢問道。

「你被人從礦場送了過來,當時身上有好多傷口跟詛咒的痕跡,不過艾爾文神父幫你處理過了,應該沒什麼大礙。」修女接著說:「如果你想找跟你一起來的龜人,他傷得比較重,神父正在祈禱室幫他處理。」

約瑟聽到這裡,已經知道這裡是哪裡了。跟修女道了聲謝後,他趕緊的就往祈禱室過去了。

「白教」的祈禱室是神職人員帶著信徒與神對話的地方,可以溝通白光的力量,或是直面自己的心靈。因為經常在光的曝曬下,這裡的環境對黑潮的詛咒相當不友善,一些受詛咒影響較輕微的人只要進來坐一下就能感到舒適不少。

「毛球!」約瑟快步走向祈禱室,在祈禱室外庭院的長椅上,毛球正坐在那邊。

毛球的一臉擔憂,當她抬起頭看到約瑟時,雙眼還掛著一行清淚:「約瑟!」

「托托他……」約瑟著急的想要詢問,但他又害怕會觸動毛球的淚腺。

「約瑟!」毛球一把抱住約瑟:「太好了,至少你沒事了!」

「至少?」約瑟聽到這句話後,一臉凝重:「托托呢?」

「托托傷得很重,因為外殼在地道經過多次撞擊裂開了,受到變異體的污染也很嚴重,神父正在幫他療傷跟祓褉。」

「怎麼會這麼嚴重?」約瑟看了看自己。

「哥哥當時護著你所以外傷比較重,但是詛咒……不清楚。」毛球搖了搖頭:「我只希望哥哥能安然無恙的走出來。」說到這裡,毛球的眼淚又落了下來。

 

話說稍早,當時變異體自崩塌處衝出來時,正好毛球在礦道的邊上,並沒有被蚯蚓撞個正著。她愣神的看著,也許大腦正在反應該不該驚恐吧。直到兩個熟悉的身影滾到她身邊,她才回過神來。

「太好了。」這是托托昏厥前的最後一句話,他的懷裡是已經失去意識的約瑟,背後則正在滲著血。

毛球見狀爬上前去死命壓著托托的傷口,一邊大聲呼救,一邊費盡全身的力氣才把托托跟約瑟拖出去。

對於這類事項,一般應該是被抬到工寮的醫護間包紮一下就放著自生自滅了。畢竟是貧民窟的孩子,沒有人會特別為了他們做什麼,更何況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情,眾人們還在驚魂甫定。但正好當時的變異體被打倒了,而方先生正在處理後續事務,他的屬下也就把看到的情況向上匯報,他們便被送到了愛爾文這裡來。

 

「那兩個傷患在哪裡?」遠遠的,一陣吵鬧的聲音自大門外傳來。

約瑟跟毛球聞聲往大門看去,只見一名青年身穿盔甲、手持礦鎬的嚷嚷著,而他手上的礦鎬還在流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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